錦里與平樂古鎮(zhèn)
我與錦里無緣,一次去是夜里,那里的燈籠實在太紅,那樣妖氣四溢,與陰暗幽濕的空氣彼此入侵著,好像隨時要破繭而出,大吼大叫。
第二次去,下起了大雨,白天的紅燈籠“端莊”了許多。我記得我在熊貓屋中無趣地盤桓,盡可能地在屋檐下避雨,然后拐進一家叫做“繁花似錦”的咖啡館,而從中心位置只能容一人獨立的表演臺來看,這里到了晚上便是酒吧,并奉行酒吧一切幽暗多情的準則。座位擠到仿佛我立馬能揪起鄰座的衣領(lǐng),東西難吃得讓人懷疑里面的成分,但這兒依然高朋滿座。在這樣的一家店,座椅也非多高檔豪華,但出奇舒服,那種舒服是家里老沙發(fā)的那種,靠著臨街的美人靠和雕花木窗。雨還在下,透過兩盆花間的蛛網(wǎng),一條淺淺的小溪正奮勇騰躍著。
這里與寬窄巷子截然不同,好似默默地有著俗到了大雅的格調(diào)。但成都一向是沒定性的,“榮桂堂”昔日老板唐希鵬說成都屬于坤地,是混沌中的混沌,向來與理性思維無干。錦里剛起來時,成都人都將錦里當成了成都的代表,等寬窄巷子出來的時候便堅決反對,而時間一長久,便又覺得寬窄巷子便是成都的本來模樣,錦里卻似慢慢落了下風。
成都的咖啡館總能展現(xiàn)出一副隨意的面貌。玉林的賓諾咖啡,好像舊時火車車廂一般的卡座,很普通的地方,我走入時,就好似走進學生時代校園邊上的某個小咖啡館,竟有種出人意料的隨意和簡單。周圍有人在看厚重的書,還有拿著筆記本電腦的,角落的桌子邊還聊著怎么辦個新電視節(jié)目。這里一切都顯得新奇有趣,好像這座城市的角角落落,正在醞釀著巴黎咖啡館式的某種革命。而實際上,作為一家咖啡館的本質(zhì),不就是如此么?鄙視一切裝腔作勢的東西,無拘無束的成都,總是輕而易舉地便能抓住某些更本質(zhì)的東西。
我對賓諾的咖啡倒并沒有深刻的印象,吞拿魚三明治是出奇的好吃??Х瑞^必然帶有餐食已成了成都咖啡館的某種標志,確實是這樣,成都人有將任何地方變成自己盤踞地的本能,不管它之前是咖啡館還是什么,成都人自然有本事趴在店中不走,這樣的結(jié)果便是,你總得給他們搞點吃的。
我去平樂古鎮(zhèn)去得不巧了,正鬧著洪災,市區(qū)一切安穩(wěn),越往外走,越有些驚心動魄的感覺。離成都市區(qū)百公里不到的平樂古鎮(zhèn),多少顯得凌亂,但游客已有不少。踩著還沾染著些許污泥的水泥地面,沿著混成黃泥水的白沫河,然后我看見左邊那戶開餐館的正用強勁的水管噴射著地上的泥巴,而右邊一戶,卻正在三缺一地打著麻將。任何事都不能阻擋成都人的閑情逸致。橋頭上,“一米陽光”客棧的老板正為行人與他的狗打著鼓。
不管如何,成都人的生活似乎總不會變化,但也許變化正在此刻,在香格里拉的一側(cè),已建起了蘭桂坊,雖然店家們還未全部入駐,但利苑已經(jīng)開了,正宗的粵式風味,已經(jīng)做好了沖擊本地口味的準備;而在另一側(cè),則是水井坊,那條有著不少凋零破敗的老建筑群的街巷將要被好好改造,而說不定有一天,它會好像寬窄巷子代替錦里一樣代替寬窄巷子。
對成都來說,除了舒適的當下,沒有什么值得真正一成不變。